(季节网资讯)某些时候,在这个总被冠以神圣、伟大的医生行业里,想逃却根本就无处逃离。
无处逃离
2014-9-26,收到上级医生发来的微信,就是上面这张照片
于是我把我的微信头像换了。
我想这符合大多数普通人对医生的感觉,够高大上,牛逼轰轰的样子。
你不会知道。
这张照片拍摄的时间是凌晨2点半,而这台手术整整持续了近5个小时(好在上肢的手术我们还能坐着做)。
我们穿得这么装备齐全牛逼轰轰,是因为我们的病人是一个HIV患者,如果不是还穿着两层鞋套,当时我的脚就踩在满是HIV病毒的血里。
我在上手术前从下午到晚上以一小时一次的频率水样泻,我甚至在上手术前考虑是不是要穿个成人尿不湿,幸好两袋思密达起效了。
我们对着镜头笑的原因,是因为我们上过那么多半夜的急诊手术,从来没有人给我们照过相(事实上迄今为止我们这种级别的小大夫,从来没有在手术的时候被人照过相),就这么照一次,难道我要对着镜头哭?
那天手术本来实习同学也在,我说算了,这种事你还能选的时候还是就不去了吧,然后把同学轰走了。
我是没有选择。
有的事不是你高尚或伟大,只不过是没有选择而已。
之后我在床上躺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被叫到急诊接了一个没有家属没有一分钱的病人。
首诊科室焦头烂额地摊上事了,CT出来报一个腹主动脉下段完全闭塞,看见我简直就跟看见救星一样,要把这烫手山芋转到我手里。
扫一眼CT,查一下体,看了一下生命体征,大概判断类似中主动脉综合征,患者血管代偿良好,无急诊处理需求,目前是原发病继发高血压导致的充血性心力衰竭表现。
毫不犹豫,烫手山芋继续击鼓传花。
我甚至无比冷血地建议等天亮了110联系当地民政,接走。
你如果要问我怎么没有同情心。
我告诉你吧,卫计委要求不能推诿急诊病人三无人员,但是从来不谈钱谁出。我敢说如果政府一拍胸脯说所有三无人员医疗救治费用政府全付,这些人各个医院抢都来不及,还推诿?
政府不会出钱,医院也不会出钱,收到科室里,欠的所有费用都是从科室自己奖金里扣,我们科室还算好了,没像某些真是丧心病狂的地方居然要收治的医生自己出钱。
你有道德你上,说我没医德我挺高兴的。
那时是早上7点,天已亮,挂号的都起床来排队了。
我还没有睡。
还是在9月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一个之前因为假性动脉瘤破裂在我们科做过手术的吸毒HIV患者莫名出现的小腿的脓肿,毫不意外地这个病人被各个科室“抛弃”在急诊留观3天。叫我去会诊看了病人之后我第一反应就是HIV是不是进去发病期导致免疫力异常了。当时病人连续发热几天,我都在想这搞不好败血症都出来了。
显然他需要比急诊留观更高级别的检查和治疗,但是也显然我们科有充分的理由把球丢给感染科。
问题是,然后病人母亲真的就突然跪下来抓着我的腿哭求我收病人住院。这种情况我肯定是不能收的——这样的病人收入院打针输液都输护士在干,换药都是一线医生在干,我开一张住院证开完了后面都可以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这种“让别人做婊子给自己立牌坊”的事,是不能干的。我在我有选择权的时候,不能让我的选择逼得其他人没有选择。
但是眼看就要升级到围观的程度了。
那画面太美我不敢想象,我只能在“众目睽睽下朴素老太跪地哭求冷血医生”这样的画面发生前,逃!跑!
从来没有这么狼狈地逃跑,只是这很可能不是最后一次。
想当年我没有选择PUMCH,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不愿意为名所累。
那天才发现,还在这个总被冠以神圣、伟大的行业里,根本就无处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