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脾气很好的哥们。
每天爽朗地大笑,对任何事情都很无所谓,尤其宠老婆,那真叫一个千依百顺——你想不工作那就歇着,想发脾气就我随你骂,总之要干嘛就干嘛。在朋友心中,他非常坦然地认为:一切养家糊口的责任都是男人的。
有次他来上海出差,深更半夜的,有几份紧急的文件需要传真。
客户在线等着,他无奈之下只好打电话给老婆,让她从家里把文件发过来。老婆顺利找到了文件,也在他的悉心指导下学会了如何传真,朋友心中大松了一口气。
但意外的是,老婆却只发了第一页,后面的却再也等不到。朋友在酒店的商务中心一直等一直等,传真机还是死寂一片。他开始打电话,但老婆的手机硬是没人接,无数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朋友脑子里混沌一片,恨不得立即飞回家去。
半个多小时以后,电话终于接通了,他老婆用无比随意的口吻说:“哦,我突然觉得有点饿,就下楼去买了包方便面。”
“你……你难道不知道我在这边一直等着吗?!!”朋友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开始咆哮起来。
“这又不是我的责任。”老婆依旧无所谓。
朋友气疯了,口不择言地开始吼叫——老子养你千日,用你一时,你他妈的这是什么态度?!什么态度?!什么态度?!!!
老婆一直等他叫嚷完,依旧淡定地说:“那你打我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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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并没有哪个婚姻法规定,老婆就应该半夜帮老公传文件。也没有那本教科书上说,老婆应该忍饥挨饿。人家就是不在意,就是饿了要吃点方便面,况且天又没塌地也没陷,你的生意也没黄,小孩也睡得正香,你着什么急呢?实在要生气,那你就打我好了……你瞧,我为你做出了多大的牺牲啊。
当然,朋友最终没有疯。过了一个晚上,他的好脾气重新回到统治地位——要不然还能怎样呢?还能真的飞回去打她不成?况且,他也不知道该从哪个角度来说,实在不愿意原谅的话,纯粹是自己找气受。有些人就是跟你“不同频”的,即便是夫妻,大家的“默认值”可能差得天南海北。
但是,我知道这件事触碰到了朋友的“底线”,否则这个好好先生不会这么大发雷霆。问题不在于传真,而是究竟这个妻子有没有体谅到丈夫的辛苦,有没有感受过他撑起一家老小的艰辛?那种艰辛并不是出了多大力,或者生意多难做,而而是他时刻要委屈自己的本心,周旋于利益之间。在朋友心里,无论外面再辛苦,总有一个小家让他得以回暖。他期待的是老婆能理解他的辛劳,而不是只为了一包方便面置他于不顾。
这一点小小的要求,也许不值一提,但可能就靠近了他的“底线”。
是的,所谓“底线”真的是一个很奇妙的存在。每个人仿佛都有,却貌似无从捕捉。爱干净的人,在饥荒时期能吃上一口馊饭都很满意。不爱钱的人,两个月不发工资也很难淡定。
那么,底线本身是否也是一个“活”的东西,可以随时变动,象股票一样起落涨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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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天,一位负责TED演讲的姑娘问我——你真正想讲的主题是什么?
我思忖片刻,很肯定地说:冷漠。
我的底线永远与道德无关,却总是跟“冷漠”扯不开关联。
就像我每次要回答“为什么做死亡体验馆”时,都绕不开一个情境——病房里有六张床,最里面的那张床上,妈妈刚刚过世,床前只有一个刚上高中的孩子。孩子没有爸爸,妈妈过世以后,他就是孤儿了。
就在这个时候,其他五张床的家属们,都把自己床前的帘子拉了起来。
孩子不哭,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这就是我始终无法绕过去的底线。
请原谅,对于上面这句话,我根本给不出合乎逻辑的解释。但我知道每当靠近这条底线的时候,我的心就会隐隐作痛。也许,每个人都有一个不能碰的地方,而且那根本不是一个可以讲道理的所在。往往越坚强的外壳,保护的东西就越是脆弱。
但愿我们都有同样的底线,并在誓死捍卫着它。
请别问我为什么,我只是这么希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