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下了场雨,离开电影院,湿漉漉的广场倒映霓虹,全城正式进入夜晚。
等车中,一个男人在我面前停下脚步。他和女朋友大包小包,显然刚从商场出来。他喊我,陈末,你怎么在这里?
我心虚地观察,发现还真是熟人。
熟人改变发型穿着,肚腩瘦掉,腿都长了两公分。他以前号称茶叶小天王,聚会大家狂喝烂饮,他独自沏茶。
一壶清茶沏好,他倒入小盏,递给身旁的女孩。
端茶的手势,小心,稳妥,三指捏在薄薄盏壁,只为不烫到女孩一丝一毫。
我记得那手势,记得那高而瘦的女孩。
不是他现在身边这个。
小天王让女朋友先走,想跟我坐坐。
广场有片露天的酒吧,一时无话,零星的雨打到阳伞上。
我先开口,问他有没有看过那部英雄大片的续集。我刚看完,胸中充满脏话。
他也刚跟女朋友看完,一而再,再而衰,英雄们的故事通常都是如此。导演最初用光全部技巧,想要英雄继续炸裂,最好把导演换掉。
说得有点道理,但依然有点伤心。
就像茶叶小天王的人品,曾经以为他深情,结果今天被我逮到劈腿。
小天王摇摇头:半年前,我要结婚的人,已经成为前任。
他前任是建筑工程师,两人相遇在工地。尘土飞扬,抱着茶叶袋的小开,望见一个高而痩的女孩。
接下来的曲折包含笑点,燃点,泪点。
小天王说,他带建筑师去游览欧洲古城堡,去沙漠驻扎三夜的帐篷,让她抬头就看到银河。
她期待的浪漫,给她。她需要的体贴,给她。她有时候想闹一点矛盾,也恰如其分地给她。
小天王成为天才的导演,给建筑师一部完美的影片。
小天王问我,你知道爱的顶点是怎样的吗?
爱到了顶点,一切能做的事情都做完,应该欢欣鼓舞地只等待一个回复了。
“世界那么大,让我遇见你。请把你的时间交给我,让我一生一世照顾你,永远不分离。”
“你别骗我,我会当真的。”
“我爱你。”
“我也爱你。喂,不要哭啦。”
“嫁给我好吗?”
“好啊。”
好啊。只要这个回复,顶点就能突破,续集远超前作,英雄们往更广阔的天地战斗。
小天王没有得到回复。建筑师在房间里面,低头调整模型,恍如问句并未发生,背影包含无限沉默。
那场沉默以后,故事的走向明确,每一步都在倒退。
小天王说:有时候,一开始就藏点后招,是不是生活容易控制一些?
其实啊,如果一开始没有全力以赴,连续集的希望都不会有。
我看小天王面容忧郁,安慰他说:蛮棒的,相当不错。至少吧,你换了个类型,以前的女朋友喊你哥哥,现在这个不一样,喊你宝贝。啊哈哈哈哈,卧槽你怎么走了,买个单再走呗妈的。
同一个导演,也许无法突破同一个题材,但不拍动作戏,去拍搞笑片可能更炸裂。
“说得有点道理,但还是有点伤心。”
伤心的是,相遇太早,我能做到的最好,却不是你要的刚好。
世界那么大,让我遇见你。时间那么长,从未再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