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那天晚上和室友的争论。
她质疑为什么Jingyao挽着刘强东的手,为什么电话录音里她管她要钱。
我说这个不一定是完整的,真实的,很有可能经过处理,可以再观望一下。(我学法,室友学工物,我就稍微解释了下证据规则啥的)。
她表示还是不能理解jingyao的行为和表现。我就和她讲了我大三上学期的一件事情:
我当时加了个协会,因为是新骨干所以会长说请我吃晚饭,吃饭的时候我就觉得不是很投契,所以吃完了就想去教室上自习,结果他说他也要一起去,我没法拒绝。结果到了教室发现每间人都不多,我选的那个教室只有一个坐在前排的女生。我坐下来之后他坐到了我旁边(我很不习惯,因为即使和我闺蜜一起自习我俩也是各自坐在自己喜欢的位置,但是我又觉得第一次见面就这么“事儿多”让人家离你远一点不太好,况且只是坐在旁边学习)。后来就是,我看书的时候他身体突然凑过来问我再看什么书,之后他先是把手放在我的大腿上,再是凑得更近搂住我的肩膀。
我当时真的非常非常震惊,整个人都僵住了,完全反应不过来,同时我觉得非常恶心。
震惊过后我的心里飘过了数不清的念头:他为什么要这样?
他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好?
或许他是那种和异性没什么边界的人?
是不是我太敏感了?
是不是我想太多了?
我该怎么办,我心里觉得非常恶心,但是我推开他会不会显得我很奇怪我小题大做?
他毕竟是同校的学长,这个协会的负责人,他至于这样吗?
(在jingyao的案子里就是,刘强东那么有钱,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犯得着这样?)
我找了个理由奔回寝室,我先是打了个电话给一个信任的男同学,我问他第一次见面男生这样做是正常的吗?男生会不会就是这样大大咧咧没有边界?是我太敏感了反应过度吗?
他说,不是。我没有想太多,有问题的是这个男生。是这个男生太过分了。
我越想越恶心,越想越屈辱,我哭着上楼,浑身发抖。
我恨我自己没有推开他,我恨我自己没有骂他,我为什么做不到推开他,驳斥他。
讽刺的是,我当时看的书是刑法。
我的书读到狗肚子里了吗?我的教育我的个性在一个学长面前竟然全无用处。我的礼貌我的得体全都在给一个欺负我的人开脱。
高校metoo活动如火如荼那阵,那个学长甚至在朋友圈转发了一个相关的推送外加一番高谈阔论。
我真的感到困惑:这个男生到底理不理解他的行为对于女生来说意味着什么?是不是他这种男生的眼里,一起去教室上自习就等于“我喜欢你”,“我喜欢你”又等于“我的身体随你处置”?
“对方和你一样,是个有血有肉有感情有自由意志的人”为什么不以这个为基础来尊重对方?
我反思了一下,迄今为止我曾经遇到过好言好语加冷言冷语强逼着喝酒的法院工作者(不喝他就让你端茶倒水美其名曰替大家服务),总是对女实习生的外貌、妆容、服饰评头品足的男性上司,教育机构里一直盯着我吃饭的语文老师,还有办公室里总是在说黄段子的同事。
每一次,真的是每一次,我都想从他们大喊,不要再说了不要再看了,我是个人,我说不喝就是不想喝,我不需要你每天评论我的外表衣着。
但是,我没有。
我不知道是我有这种吸引垃圾的体质,还是垃圾真的太多了,我自认外在条件中人水平,但是却忽略了,“强奸”的核心在“强”,强权的“强”,强势的“强”;“性骚扰”的重点在“骚扰”。
我以为我温和有礼,但是在强势一方的眼中这全都是你软弱可欺的证明。
在这些乌七八糟的经历里,我逐渐学着去保护自己,但是谁去教导那些男性如何和女性相处,如何尊重女性呢?
我们学校男生是女生人数的两倍,我问过我的女同学们,当教室里男生过多,当电梯里只有你一个女生的时候,会不会紧张不安,她们说会。
当女同学面对着男同学时会提心吊胆,当女性坐出租车时担心、聚餐时害怕、上班时感到不安,当女性需要战战兢兢地生活,这个社会难道没有问题吗?
最可怕的是,连女性也在羞辱女性,所有人都在塑造“完美受害人”:“她没有成功拒绝,她需要为她这部分行为承担责任”(我室友原话)“她活该,谁让她没有……”
用我室友的观点来看,我也是活该的,也许在那个教室里的其他人看来,我和那个学长看起来像是男女朋友,毕竟搂肩摸腿我也没有反抗不是吗?
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一刻我害怕又忧虑、恶心又不知所措。我强忍不适的同时还在为对方开脱,将他的行为合理化。我的心在哭叫,我还在微笑。真是不可思议。
可是,一直教育女性,一直责怪受害人是不会解决这个问题的。需要被教育的人,也有男性,需要被追究责任的,首先是加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