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全安大导演嫖娼被抓,不少人民群众感叹,为何家中有张雨绮这般美艳的妻子还要出去采野花?其实,这是严肃的社会话题。
1、目标
大多数新嫖客要的不仅仅是性,还有许多其他需求。如果嫖娼过程中的其他内容过少,他们就会后悔、觉得没意思。
在S区里,我也几次见到这种情况。有一次,一个似乎是香港人的年轻嫖客出来以后,坐在旅馆的门厅里自言自语道:“没意思。”萍姐在一旁嘻嘻地笑起来,评论说:“许多男人做完了都说没意思,都后悔。我见过许多。”她的言外之意是:那你们为什么还要来做呢?
可是我觉得,真正的问题在于,有些嫖客来的时候,对于嫖娼中的“享受”,可能抱有过高的希望。也有些嫖客则可能是因为以前曾经有过舒适的性生活,现在想在嫖娼中重现或者复制。他们很可能忘记了“一分钱一分货”的古训,因此在S区这样的特价红灯区里,就免不了失望,甚至会产生受挫感。
在北京的一间歌舞厅里,我曾经听到几位三陪小姐在说:有一个相当年轻的客人,不知怎么搞的,竟然爱上了她们中间的一位小姐,还要死要活地追求她,害得那小姐只好转移“工作单位”。这,也算是客人期望太高的一个例子吧。
不过,中国的性产业发展得实在是太迅猛了,所以越来越多的嫖客正在被培训出来。一方面,许多人日益明白性产业的局限,所以纷纷转向包二奶。在三角洲这种情况尤甚,就连卖牛肉的、开四轮车的都卷入了。另一方面,许多嫖客也越来越清楚性产业的规矩和小姐的工作性质,所以他们日益循规蹈矩,只求纯粹的性快乐,不再做其他非分之想。
2、标准
大多数嫖客其实并没有确定的和固定的审美观,也并不是仅仅追求多多益善。嫖客在选择小姐的时候,实际上主要是一种随机的人际互动。
就小姐的相貌身材而言,在S区里我屡屡发现:我认为不错的小姐,其他小姐和妈咪们却认为一点都不靓,而她们众口一词地赞誉的小姐,客人却并不明显地多。尤其是,我所了解的所有小姐,无论胖瘦美丑,都很少有确定的老客(常客)。
此外,在河北某县的一个“娱乐大世界”里,我曾经听到一个嫖客说:“找就找漂亮的,看着就来劲,多花钱也值。”另一个嫖客却说:“我专门找不那么漂亮的。她们会伺候人。”可是实际上,我目睹了他们两个人招小姐坐台,却怎么也看不出那两位小姐能够符合他们自己所说的审美标准。那两个小姐就象海滩上的两粒沙子,互相之间实在没有什么区别。
嫖客审美标准的变化,还取决于小姐是如何拉他们的。读者可以在小姐阿筠的个案里看到,她越是拼命推销自己,嫖客就越看不上她,可能是“广告逆反效应”吧。有些小姐,不但素质高,而且很会做,清高一些,让客人追几次,他(客人)就肯出高价了。
当然,男人世界总会生产出一些“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女性偶像来。小姐越是接近这样的偶像,身价自然也就越高。例如,小姐阿玫就百折不挠地企图减掉她那其实并不存在的肥,以便能够“卖出去”。
可是男人们都知道,接近偶像的女人是不多的。嫖客们更加清楚,在底层小姐里找靓妹,纯粹是缘木求鱼。所以,去S区的嫖客们在挑小姐的时候不仅更懂“相对(而)论”,而且似乎全在于一搭眼时那瞬间的感觉。
3、时尚
也就是说,任何地方的小姐所提供的各种层次的性服务,都有相对固定比例的客人,并无明显的增减。只是各地的性产业发展不平衡,发展速度也不同,所以造成表面上的“嫖娼时尚”。
我曾经数次听到好心的朋友向我反映:现在性产业中流行某种方式了;或者某某地方的小姐乐于提供某种特殊方式的性服务,因此那里就八方来客,门庭若市。一些匿名的台湾嫖客还在国际互联网上建立了一个网站,专门评论大陆各地性服务小姐的特色与优劣,以及该地生意的兴旺程度,说得煞有介事。
我没有足够的证据去反驳他们,只是喜欢推理。如果确有其事,那么:
首先,在全体嫖客中间,必须有一个四通八达、畅通无阻、时时运转的信息传输系统;他们才能知道各地小姐的差异。
其次,各个地方小姐的价格必须具有可比性,不能由于“扫黄”的宽严而波动,也不能由于当地的物价总水平而参差不齐;嫖客才可能进行“性能价格比”的比较。
第三,嫖客们必须拥有免费乘坐各种交通工具的特权,才能不考虑前去该地赶时髦的成本。
第四,那些特殊地方的小姐的特殊服务,必须特殊到别的地方的小姐根本无法模仿和学习的地步,才能维持其“别无分店”的地位。
可是,这一切,在当今中国现实吗?
就我所见到的而言,在S区,底层小姐在仅仅出租着自己的一个器官;在北京“金三角”富丽堂皇的大饭店里,“高档”小姐在莺歌燕舞地出售情调加性;她们都一如既往地存在着,都有源源不断的嫖客。如果不是一叶障目,又何谈“嫖娼时尚”?
4、偏好
大多数嫖客也并不是由于欲火攻心、饥不择食才嫖娼的。据我所知,现在的嫖客里,30-40岁的已婚男人占到相当大的比例。许多妻子最不明白的也是这个问题:家里有女人,又从来没有拒绝他们,他们为什么一定要花钱冒险地去嫖娼呢?所以,在民间舆论中,一直是相对宽容光棍嫖娼和离家外出时的嫖娼,却至少是看不起那些守着老婆还嫖娼的男人。
据我所知,那些明明有其他性交机会却仍然嫖娼的男人,很可能是觉得,在性别审美、性偏爱、性的心理刺激等方面,他所拥有的性对象并不能满足他。例如,一些小姐的拉客方式。许许多多男人恐怕都觉得那实在令人作呕。但是,却一直有嫖客就吃这一套,所以那样拉客的小姐也就一直没有失业。
最能说明问题的就是“打飞机”这种性服务方式的存在与发展。
在北京,由于严厉禁娼,许多桑拿场所提供的性服务,仅仅限于“打飞机”而已,或者至少在风声紧的时候是这样。因此,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大多数客人是想性而不得。可是,在本书后面的按摩女小莉的个案里(其他小姐),读者可以看到:在B镇这样“娼盛”的地方,仅仅提供“打飞机”的按摩女们,也照样有客人甚至有常客,照样足以维系按摩业的繁荣。如果仅仅是由于客人们不得不遵守桑拿场所的不准“打炮”的规矩,那就应该没有回头客才对。
这就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5、“诡异”的动机
虽然大多数男人都不自觉地倾向于“为性而性”,但是在许多情况下,与性无关的某些事情,也会成为嫖娼的动机和动力。
例如,国际上在预防艾滋病的时候,很注意长途汽车司机,因为他们嫖娼的可能性更大;一旦传播病毒,也可能更远更快。我曾经猜测,他们之所以更可能嫖娼,是因为他们长时间坐着开车产生生理刺激。后来,我偶遇一位年轻时同厂的工友,他一直在开车跑长途。听了我的说法,他大不以为然。他解释说:老司机在路上最头疼的,一是吃不好饭,二是睡不好觉。神经高度紧张地开上几个小时车,你就再也睡不着觉了。这时候有个女人,问题就解决了。
我不会开车,无法判断他的说法是否具有普遍意义。但是他的话提醒我,不能“就性论性”。于是我才能在S区注意到:有一次,一个头上缠着纱布的年轻人来嫖。旁边食品店的老板说:这个人,刚刚在(S区的)“上边”跟别人打架打破头,一下子又来call小姐,真不要命啦。我猜,此人大概是有些不知道什么情绪要发泄,才来找小姐的。(当然,从小姐的角度看,这种嫖客恐怕更加危险。)
除了上述的嫖娼原因之外,我估计还有许多种类的原因。例如,有些人觉得,嫖娼简单明了、直截了当,不像搞小蜜或者情人那样麻烦,还容易惹事生非。这就是买自私、买简单。另一些人是为了买支配权力,在嫖娼中显示或者证明自己的“男子汉气概”。还有买机会、买服务、买情趣等等。但是这些我在这里就都不谈了,因为人们多少都已经知道了。
6、“理论准备”
无论是在婚还是不在婚,无论自己有没有性伴侣,一个男人要成为多次的嫖客,往往还必须有这样的准备:能够把性、爱、婚分开。这可不是心里觉得这样就行,而是需要他自己鲜明地认识到而且认同。所以我把这叫做嫖娼的“理论准备”。顺便说说,有些通俗文艺常常描写男人的嫖娼是一时冲动、偶然失足,甚至是被小姐拉下水的。我却觉得,仅仅是因为这样的男人尚且不敢理直气壮地嫖娼,才需求这样的理由,才会有“笔杆子”(大约也是男人)来这样写。
嫖娼的“理论准备”,其实与性服务小姐的职业化是同样的道理。如果嫖客总是在小姐面前“心虚”或者“肝颤”;如果嫖客总是跟小姐搞“仿婚”或者“仿爱”,别说他自己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就连小姐恐怕也受不了这种虚伪。所以,河北某县的一位男干部总结道:“跟老婆干的时候可以想小姐,可是找小姐的时候却绝对不能想老婆。”
不过,这话在许多老嫖客听来可能是“小儿科”。老嫖客都能够把性、爱、婚分开。例如98年我在珠江三角洲进行其他方面的调查时,曾经有一位地级市的局长对我说:“call小姐根本不会伤害到老婆。我又不爱她(小姐),又不会娶她,(我)老婆没有理由(生)气嘛。”
未婚的男性也同样如此。三角洲的一位男青年是这样说的:“小姐又不是对象,玩一玩就算了,没有所谓的。”他还说了另外的话,但是我怀疑是从香港影视里学来的:“她(对象)不让(我)动(她),我不找小姐找谁?她(对象)不要(性行为)嘛,我总不能去强奸她(对象)嘛。只好找小姐喽。”
无论我们从道德上如何评价他们,这些“道理”确实是大多数嫖客的真实想法。也就是说,只要把性、爱、婚看作是各行其事、互不干扰的不同事情,一个男人就可以轻松自如地做到“该潇洒就潇洒,该回家还回家”;甚至可以是“在家好老公,出门就叫钟(call小姐),二奶有一个,小蜜一窝蜂”。
这,就连身为老资格妈咪的萍姐都愤愤不平了。有一次,三个似乎是本地人的男人一起来嫖。他们进房间以后,萍姐对我说:“你看男人多好,可以call小姐,玩女孩子,想玩多少就玩多少。家里还有老婆等着。”
对此,我且不谈诸多的学术大理论,只想转述一位男士的“高见”,哪怕仅供批判也行:
“这就是男人的生理优势。男人的婚姻在脑袋里(可以理智面对婚姻的意思),爱情在胸膛里(也可以有爱的激情之意),性却在下身。下身离胸膛和脑袋远着呢,当然可以分开用。女人就不行。女人的脑袋是空的,心在乳房的后面,孩子在肚子里;所以她们把什么事情都搅和在一起。”
7、中年危机
一些中年男人之所以嫖娼,还有一种对于“老之将至”的深深恐惧。一方面,他们试图通过与年轻小姐的性生活来证明自己仍然生机勃勃;另一方面,他们又想以此给自己行将逝去的年华留下一些记忆,以便在垂暮之年不会感叹自己“白活了一辈子”。甚至有人说:即使因此得了性病也在所不惜,否则,“以后连得性病的本事都没有了”。
尤其是一些中年男人,一辈子在性生活里循规蹈矩,根本不知性技巧为何物;现在看了录像或者VCD,方知别有洞天。可是老婆早已习惯成自然,断无“更新”之可能。于是这样的男人就可能更加到小姐那里去寻求“老树开新花”。一旦真的获得了,他们恐怕真的会刻骨铭心地一直体验、把玩、追忆下去的。
不过,我想提醒诸位一下:所谓“中年”,说的并不仅仅是生理年龄,更是“社会年龄”=“个体对于社会所判定的自我的年龄的认同程度”。也就是说,一个70岁的“人老心不老”的人,也仍然是“中年”;而一个年轻的心灰意冷的人,却已经“人到中年”了。因此,在我所知道的“为了将来的回忆”而嫖娼的男人里,有一个人的生理年龄是19岁。
此外,在性产业里,嫖客的年龄,往往是小姐给判定的。职业化程度低的小姐,往往会不自觉地套用社会定势来评价“中年”嫖客,说出些“别累着”、“心疼你”之类的昏话,搞得嫖客拂袖而去。相反,高度职业化的小姐都很会“捧杀”,满口是“你真棒”、“它真大”之类的表扬。结果,不被这种小孩子把戏给套牢的“中年”嫖客,也就真的少少。这是因为,在这些嫖客的“将来的回忆”里,不仅仅有性,还会有青春。即使他们总有一天会意识到,这只不过是熟手小姐所赐予的虚拟附加值,他们也仍然会多收获一种东西——毕竟自己曾经被很知心地体贴过。
附带一说:中年嫖客的妻子们,难道不该学学,以免总被“专业小姐”所战败?
8、从众心理
有一些男人,常常结伙去各式各样的娱乐场所或者色情场所。其中有些男人,本来并不是专门为了嫖娼才去的,而是主要为了应酬别人或者“帮闲”甚至是“陪绑”。但是如果集体中的强势人物刻意寻求嫖娼,甚至是专门安排嫖娼,那么别的男人也就只好顺坡下驴了。
这里面往往有一种“从众效应”:如果别人都call小姐,只有你一个人“出于泥而不染”,你就会得罪其他所有人。尤其是,如果这些“其他人”不幸是你的上司或者老板或者朋友,那么你就更加难做人了。这,其实与所谓“青少年违法乱纪团伙”是同样的机制,与“众官不贪,一官难贪;众官皆贪,一官难不贪”也是同一个道理。
此外,在任何一种等级制人际关系里,“从众式”嫖娼往往是对上司表忠心的大好机会,或者是不得不“舍命陪君子”的“死套”。因为你跟着上司嫖了,甚至是服从命令去嫖了,就等于把自己的小辫子拱手奉献给上司,哪里还敢有举报之心?上司往往也会因此认为你是真心“靠拢”他的。这也是古已有之。在中国古代小说里常常这样描写:偷情男女被别女发现,于是偷情女便怂恿男人把那个别女也“干掉”,以防泄密。现在呢,只不过角色颠倒,是上司叫小姐“干掉”下属而已。
当然,我劝读者还是不要过分看重这种“从众式”嫖娼的心态为好。因为:一则这已经不是嫖娼,而是一种政治行为了;二则,下属如果没有嫖娼的“基因”,或者没有被上司发现,想那上司也断然不会使此等“美人计”的。况且,除非是群交,否则上司也不可能监视着小姐来强奸那下属。
还有,如果有人觉得,“从众式”嫖娼毕竟可以在事发后作为一种托辞,那可就嫩了。女人都不会信(包括小姐在内)。其他男人会劝你“好汉做事好汉当”。至于许许多多“治安人员”嘛,只要收了罚款,不会问你原因的;如果你非说,小心“抗拒从严”。